卓曦绞了毛巾回来，把殷梨白贴满在冷却的额头上湿发轻轻拭开。
帮她被汗水浸湿的脸和脖颈也小心擦拭干净，再把散乱的墨色长发顺到一边露出整张脸来。
然后，开始轻轻给她擦药膏。
当然，他只能擦她露在衣服外的患处，里面的得等明天奶奶她们来了再说。
擦完药，目光回到她脸上。
她有着饱满的额头，秀气的眉毛，优美的浓睫，小巧的鼻子，殷红的唇瓣。
细腻的皮肤上，绒毛把柔和的灯光聚集在其间，似乎正散发着脉脉的清香。
卓曦之前也承认她长得不错，可是平时她那双眼睛，总给人琢磨太过的感觉，加上时不时透出和这年龄不相符的世故，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这个年龄女孩该有的纯真活泼。
这一点本身也算不上缺点，可是因为她是徐昕中意的女孩，自然把她表现出来的这个特质当作缺点。
徐昕打一出生就深得众人关爱，后天成长环境优良，加上他天资聪颖，自小诸事几乎一帆风顺。
也是这样的成长经历，造就他心地善良的本性。
心地善良是好品质，但这往往也让他降低对外人的戒备，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的机率也会相应的增高。
当然，凭着他家的政治势力和他父亲的言传身教，被家族政敌利用的警觉他还是具备的。
除此之外，需要担心的就是他的恋爱婚姻了。
五年产生一个代沟，卓曦大徐昕6岁。
虽然他们平时相处融洽，没有隔阂，而且徐昕这一代的年轻人也不认为恋爱就要结婚。
所以徐昕的恋不恋爱，和谁恋爱，是他的自由，作为哥哥卓曦他本来也从没打算插手干涉。
只不过，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，就通过他向恒德要求应聘开绿灯。
徐昕25年没向家人宣布恋爱，怎么偏偏选在自己研究生毕业、出国留学这么不合时宜的时节，而殷梨白她自己大学毕业急需就业之际，是巧合还是合计？
诚然，就徐昕的个人魅力，俘获殷梨白这类型的女孩，那也是手到擒来，可是殷梨白的出现一开始就带着浓重的功利色彩。
基于这些考虑，卓曦在没有和殷梨白见面，就已经对她生出反感。
等到见面，饭桌上，面对白若兰母女的讥讽，她竟然面不改色、不疾不徐的应对。
对于一个20岁的乡下女孩来说，如果不是她对徐昕没有动情，那么就是城府太深心机太重。
否则，换做其他同龄女孩，在心仪男子及他家人面前被羞辱，怎么能沉得住气不动声色？
在卓曦看来，那天饭桌上，殷梨白也有淡定不了的事。
那就是，当她从他审视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思忖，她即刻了悟恒德总裁卓曦洞悉了她的小心机。
她一开始选择躲避他的探视，后来敬酒时又刻意谄媚，这都是她心虚的表现。
到次日的面试，对她的反感就又添了层。
同时更加确定这小小年纪就耍心机的女孩，简直侮辱徐昕的诚意和好心，连徐昕的恋爱对象都不够格，更别说以后还有可能谈及婚嫁。
虽然，碍于徐昕的面子聘用她，可是从一开始就打定她用不了多长时间会自动离开。
只是想不到三个月过去了，即使被下放到安城工地，都没收到她要离开的消息。
不过呢，照今天在她桌子上看见的考研复习材料来看，她应该也在实施离开恒德的计划了。
如果卓曦没有听见殷梨白和父母的电话，单就她边上班边复习考研－－拿着恒德的薪水干私活的恶劣做法，对她的反感准会再添一笔。
今天，听着殷梨白向父母炫耀工作，假话也能说得那么开心，卓曦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目睹她的情形和处境后，他的心里毫无预兆地沉了沉。
他预想殷梨白情况好不到哪儿去，却没料到竟糟糕至此。
当时的她简直惨不忍睹，头发凌乱、脸色惨淡、颈间被抓过的红疹渗着血迹和结痂的痕迹，盛水的手也抖个不停，她身后的屋内也俨然是重灾区。
当她看见他站起来引发眩晕，脸瞬间呈灰绿色，任她有心机，这个是装不出来的。
就是这样的处境和病痛，她在父母的电话里报喜不报忧，硬是把生活工作描绘得有滋有味光明无限。
许是体谅殷梨白的用心良苦，抑或是基于对她父母含辛茹苦女儿并寄予希望的尊重。
卓曦对她考研的做法并没有激起不满。
他理解一个农村家庭供出一个大学生所要付出的艰辛。
说不定，殷梨白的家里还有几万元的贷款等着她毕业上班后去还呢。
这么多年来，卓曦不但以恒德集团的名义长期从事慈善活动，更把自己每月的薪水全部拿来捐资助学。
如果他真逼殷梨白辞职，断了她的生计，灭了一个家庭的希望，岂不是违反了兼济天下的初衷。
至于她有心机城府深不合适徐昕，那又是另一回事。
思绪回到床上的殷梨白，她的睡颜恬适而明净，这或许才是一个20岁女孩该有的面容。
自有记忆以来，几乎没什么事是让他往前走了又决定走回头路的。
卓曦叹了口气，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，旋暗灯光，出去轻轻关上门。
卓曦双手插在裤兜里，走入客厅中间，目光扫在沙发一角的方几上。
那儿放在殷梨白从安城出发时提在手上的一个纸袋。里面是什么？
他走过去坐进沙发，拧亮台灯，伸手把纸袋口掀开看了一眼，里面全是书。
他随便抽了一本出来翻了起来，页面边角空白处补白比比皆是。
这些补白，有图画，有文字。图画多为花草动物，倒也栩栩如生，估计是复习枯燥时的涂鸦。
文字行楷字体娟秀俊逸，有的是诗词注解，有的是即兴发挥的诗句，如“春风裁柳燕绕堤，绿水凌波娇儿戏，稻花香里炊烟起，旭日驱雾翠尤晰。”后面注明题目是家乡四季。
卓曦就这样一本一本翻看着殷梨白书，嘴角时不时牵起，不知不觉忘记了泡茶，忘记了一堆待阅的文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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